興化存獎禪師為禪宗第三十九代宗師(臨濟宗第二代),師承臨濟義玄禪師,也繼承了臨濟宗教化嚴峻的棒喝宗風。存獎禪師出世的年代(824年~888年,一說830年~925年),正逢晚唐至五代十國時期,處於戰亂四起的年代;當臨濟宗開山祖師義玄禪師圓寂後,其弟子們於戰火中竭盡其力延續正法法脈,其中影響後世最重要的,就是於魏州興化寺開堂弘法的存獎禪師。
存獎禪師最初隨侍於臨濟義玄禪師身邊時仍未徹悟,而後歷經兩位師兄三聖禪師及大覺禪師的教化助發,才真正領悟義玄禪師所傳授的禪法要義;義玄禪師示寂後,存獎禪師便到他的師兄三聖慧然禪師門下共修,並擔任首座。
先時存獎禪師曾一度行腳南方,因為他的見解出眾,深獲仰山慧寂禪師的讚賞,這讓他頗為自得,當時,存獎禪師經常自信滿滿地說:「我向南方行腳一趟,拄杖頭上從來沒有撥著一個真正懂得佛法的人。」
三聖慧然禪師聽到存獎禪師略顯傲慢的說法,就問他:「你究竟有什麼高明的見地,說話口氣如此大?」此時,存獎禪師只大喝一聲,三聖禪師便作罷,此事就不了了之。
存獎禪師日後又到魏府大覺禪師門下出任監院院主。有一天,大覺禪師又提出同樣的問題問他:「你說你向南方行腳一趟,拄杖頭上從來沒有撥著一個懂得佛法的人,你憑什麼敢這樣講?」存獎一樣答以大喝一聲,大覺禪師就棒打他,存獎禪師又喝,大覺禪師又打他。
第二天,存獎禪師從法堂走過時,大覺禪師對他招手說:「院主,我非常懷疑你昨天的這兩聲喝。」二人又是棒喝往返兩回。這時,存獎禪師便向大覺禪師請法:「我在三聖慧然師兄那裡學得了佛法的皮毛,終於被師兄您所識破,還請師兄教我如何通往寂靜涅槃的大道。」
終於悟出禪門棒喝之理
大覺禪師聽了就大喝說:「你這瞎漢,來我這裡自找苦吃,我看是該脫下衲衣,痛打一頓。」經過大覺禪師這麼一喝,存獎禪師終於徹悟當初他的師父義玄禪師於他的師祖黃檗禪師那裡「三度詢問佛法大義,三度被棒打」的道理。
由於這層關係,存獎禪師非常感恩三聖禪師及大覺禪師在修行上對他的幫助。《古尊宿語錄》曾記載,興化存獎禪師開堂弘法之日,上香時說:「今天開啟法堂這一炷香的緣由:首先要感恩三聖慧然師兄,修行之路對的啟發;再者我要感恩大覺師兄,承蒙大覺師兄對我幾度棒打,我才終於明白臨濟義玄先師在黃檗祖師那裡挨打的真正道理。」
「三聖師兄對我太客氣,教化我身的力量太弱,大覺師兄則施教嚴厲,教化於我的力量太過,但是我都非常感恩。最後,我興化存獎在此開堂弘法之日,僅獻上這一炷香,感恩供養先師臨濟義玄禪師。」由此可見存獎禪師知恩、感恩及不忘本的真心。
以棒喝形式傳承頓悟法門
臨濟義玄禪師圓寂後,臨濟宗第二代宗師存獎禪師應邀至魏府興化寺弘法度眾,存獎禪師承接義玄禪師的嚴峻宗風,棒喝亦成為其教化弟子的主要形式。存獎禪師一方面藉由棒喝讓修行人明瞭禪宗是最上乘的頓悟法門,另一方面又嚴厲告誡弟子:切忌只學表相皮毛而盲喝亂喝。
有感於當時不少人修行只學得表相,胡亂棒喝,存獎禪師曾經當眾開示:「我聞前廊下也喝,後架裡也喝。諸子,汝莫盲喝亂喝,直饒喝得興化向虛空裡,却撲下來一點氣也無,待我蘇息起來,向汝道『未在!』何故?我未曾向紫羅帳裡撒真珠與汝諸人去在,胡喝亂喝作麼?」
興化存獎禪師的意思是說,有些弟子模仿臨濟義玄禪師、興化存獎禪師棒喝的方法。然而,已經證道的禪宗宗師以棒喝施教,是由於其能夠藉由棒喝的形式幫助修行人開悟,但有些人只學了宗師棒喝的外相,自身修行尚無證量,卻不明就裡地盲喝亂喝,對自己和他人的修行全無助益。
修行應不被名利所惑
與興化存獎禪師相關的公案流傳下來的不多,但其中一段與五代十國時期後唐莊宗相關的記載寓意極深,值得提供後世修行人參酌、深思。
有一天,後唐莊宗巡視河北,問左右侍從說:「這個地方有沒有德行彌高的人物呢?」「皇上,剛剛來的那些修行人,都是有德行的人啊!」「那些人具有的都是些名利之德,我說的是內在真正有德行的人。」「皇上,魏府有一位興化存獎禪師,聽說是一位德行崇高的人。」
後唐莊宗聽侍從這麼一說,立刻就召喚興化存獎禪師進宮,與興化存獎禪師說法論道。「朕收復中原後,獲得一項寶物,可惜至今都無人願意出價購買。」後唐莊宗說。興化存獎禪師聽了伸出雙手,笑著說:「還請陛下將珍寶拿出來讓我看看吧!」於是,後唐莊宗便將頭巾解開,接著做了將全身包裹起來的動作。興化存獎禪師說:「君王至寶,誰敢出價購買啊?」
回到寺院後,興化存獎禪師請院主幫他製作一枝木枴杖,他拄著拐杖在寺院裡繞了一圈,逢人就問:「你們還認得和尚我嗎?」「怎麼會不認得禪師,當然認得呀!」弟子們無不大聲回答。「我現在是跛腳法師,說得行不得呀!」
最後,興化存獎禪師走到法堂,要弟子維那鳴鐘聚集眾人。等大家都到齊後,興化存獎禪師用眼神一一掃視弟子,語重心長地問說:「大家都還認得老僧嗎?」此時,所有僧徒都鴉雀無言,興化存獎禪師便將手中的柺杖向院子中央一丟,隨即端然坐化。
由這段公案上的記載透露,雖然後唐莊宗希望尋找一位不受名利束縛、功德具足的高僧,但當他見過興化存獎禪師後,卻仍然賞賜禪師珍寶與駿馬,這難道不是名利的表現嗎?可見得後唐莊宗跟當時大多數人一樣,其實並不了解何謂真修行與真功德。
於是,興化存獎禪師拄著枴杖詢問大家是否還認識他,用意應是強調:如果我興化存獎沾上了名利,這還是原來一心追尋成就大法「只求成佛、不求餘物」的我嗎?若貪圖名利,我就是言行不一,只是空有虛名的瘸和尚罷了。接著,興化存獎禪師選擇安然坐化示寂,表達其對弟子最後的身教──修行應不被名利所惑。
文/陳羿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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